烟雨朦胧,荒山野庙。
豆大的雨点从天空洒落,越来越急,越来越密,撞在屋顶的破瓦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
轰隆!
一道闪电撕裂了整个夜空,炸雷一般震耳欲聋。
狂风也似“呜呜”应和,顺着破损的屋顶、腐朽的木窗,吹进庙宇大殿。
敖丙盘膝而坐,五心向天,坐在一堆干草上,静静运行真气。
风儿呼啸,吹动帷幔,带来一股暴雨形成的雨雾,压的面前篝火时而向左,时而向右,魔鬼般摆动。
他像是毫无所觉,无论是呼啸的雷、还是席卷的风、又或噼里啪啦的雨……
全不能造成半点影响。
却是修成元神,暗自离体出窍,借风雷锤炼,欲化为龙……
就在此时,“咚,咚,咚!”
外面突然响起短促的敲门声,
“有……有人吗?”
颤抖的女音隔门响起,声音带着害怕、柔弱,以及……惊魂未定。
赵千雪万万没想到,作为镇长之女,整个无花镇唯一一朵金花,竟然会在游玩踏青中遇见盗匪。
若不是丫鬟翠儿拼死相救,此刻她恐怕已遭玷污。
饶是如此,逃亡途中仍让她吃尽苦头。
先是在深山野麓中迷了路,接着在荆棘丛生的地带滚下来,娇嫩的肌肤留下道道划痕。
好巧不巧,这时候天上竟又下起大雨,黑夜加上雨幕,让她不辨南北,恐惧无助。
好在跌跌撞撞下,竟在夜幕中发现一点火光。
凭借顽强的意志,以及对死亡的恐惧,赵千雪一路蹒跚,来到一座破庙门前。
屋内火光摇曳,屋外冰雨如霜,瓢泼大雨淋湿衣袖,显出少女玲珑的曲线。
赵千雪轻咬白唇,低下头看了看湿哒哒的自己。
她很清楚自身容颜对旁人的吸引力,整个无花镇,见了她就没有不痴呆的。
今夜若是推开门,等待她的不知道是福是祸。
犹豫再三,一阵寒风兀的将她吹醒,失温让其浑身颤抖,哆哆嗦嗦。
“千雪啊千雪,这荒山野地你还犹豫,难道是要冻毙在风雨中吗?”
她秀眉微蹙,深吸口气,终于敲响庙门。
“咚,咚,咚!”
风声呜咽,里面没有半点回应。
“难道没人?可没人为什么又有火光?”
她瑟缩身子,正不知是进是退,“轰隆!”这时一声霹雳,如雷神挥舞金鞭,吓的她微微一颤。
回头望了眼朦胧的雨夜,雄伟的大山似巨兽匍匐,对着她虎视眈眈。
少女不得不再次鼓足勇气,唤道:“有……有人吗?”
冷冷清清,庙里依旧没有回应。
赵千雪试探推门,手上微觉阻力,原来门栓已经朽坏,门后被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抵住。
她推开一道半人宽的缝,侧着身子试图向内挤,却因为胸怀大志,卡在中间。
无奈,只得又将门推开些许,这才喘着气挤进来。
一进屋,便见一道篝火噼啪燃烧,面前的草堆上,坐着个衣着朴素的年青人。
他五心向天,两眼紧闭,似乎不理外界,对自己的贸然闯入,全无半点反应。
赵千雪盯着看了一会儿,见他身躯坐的笔直,似睡非睡,忍不住试探问道:
“有……有人吗?
我进……进来了?”
连唤几声,不见敖丙苏醒,心里略微松了口气:
“还好还好,看起来好像不是坏人。只是他为什么要坐着睡觉?”
她蹑手蹑脚,素手怀抱玉臂,慢慢靠近火堆,生怕惊醒对方。
摇曳的火苗带来丝丝热量,为她稍微驱散些寒意,少女顿时发出得救般的轻呼。
一整天,先是踏青偶遇盗匪,接着又在山中仓惶逃窜,一路上的担惊受怕,早已让她身心俱疲。
此刻被温暖的火光萦绕,赵千雪娇柔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。
一股困意如同潮水,一浪接一浪,麻痹着她的神经。
“不能睡,不能睡。”
荒山野庙,孤男寡女共处一室,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,盯着面前的敖丙。
青年脸颊清瘦,坐立如钟,像是在做一场美梦,嘴角噙着丝丝笑意。
不知道为什么,她总觉得这样的笑容很熟悉。
好像过往遇见危难,看到这张笑脸就什么都不怕了,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安全感。
“我以前见过他吗?为什么总感觉这样眼熟?”
少女百思不得其解,类似的感觉,只有在以前遇到的一个叫花子身上出现过。
但当她想要再找到对方时,那个乞丐却像凭空消失一样,杳无音信。
“对了,那个人好像是叫……徐花子?”
呜呜~
庙宇像是个破烂的风箱,突然发出让人颤抖的吼声。
又一阵狂风袭来,赵千雪打了个喷嚏,这才发觉自己湿漉漉的,寒意如同毫针,刺的她不断哆嗦。
“不好了,再这样下去要被冻死了。”
荒山野地,如果再生病发烧,她绝对走不出这座大山。
少女想找件干透的衣服,哪怕是件抹布也好。
可庙宇年久失修,只剩半截破旧的帷幔,也被风雨吹的又潮又湿。
“既然有火,为什么不试着烘干呢?”
她心里陡然冒出一个念头,就像燎原之火,熊熊燃烧。
然而再看到面前坐着的男人,不觉又抿了抿唇角,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绯红。
在一个男人面前脱衣服,她一辈子都不敢这样大胆。
于是不得不收束念头,抱着胳膊,蜷缩在火堆旁。
但很快,刺骨的风呼呼刮过,接连不断带走她的体温,赵千雪顿时知道:“刚刚是自己有些清高了。”
“他已经睡着了,根本看不见,我只要动作轻一点,就绝对不会被发现。”
冰冷的风实在让人难以忍受,赵千雪默默为自己找着理由,并悄悄起身。
她蹑手蹑脚,如水般的眸子盯着敖丙,含羞带怯,先将一件襦裙轻轻脱下,露出嫩如美玉般的肩。
接着是披帛、披肩、下裙……
雪嫩的脚轻轻落地,脚指甲红红的,修的整齐,却略显扭捏的蜷弯。
一双玉腿修长笔直,美背玉润光洁,只是略带一些荆棘留下的划痕。
赵千雪贝齿轻咬,羞怯回眸,再也不敢看面前的敖丙。
明明对方闭着眼,她却有种被直视的羞涩。
眼下的场景,就像是过往读过的画本。
荒山破庙,火光昏黄,一边是盘膝入定,宝相庄严;一边是含羞带怯,玉面玲珑。
实在是……
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。
她不敢怠慢,趁着敖丙还未醒,忙用木棍撑开衣物,在火堆上灼烤。
热浪蒸腾出丝丝白雾,像是温泉烘暖,美人沐浴,别开生面。
少女做贼心虚,一边紧张的盯着敖丙,一边分心炙烤。
就在这时,
噼啪!
火堆中,木炭突然烧的爆裂,发出一声巨响。
飞溅的火星昝到身上,烫的她手一抖,忍不住发出惊呼。
呼过之后,方自惊觉,本能回手捂嘴。
这正是忙中出错,错中生忙。
一回手,衣服就拿捏不住,唰的一下掉进火堆里。
她白天受到惊吓,心情本就紧张,此刻干出这样的事,简直欲哭无泪。
一时要顾着伸手抢救衣服,又顾着抬头观察敖丙,等把衣服扒出来,上面已经燃起火苗。
想要用手去扑,火焰却烫的她不敢伸手,找别的东西,屋内竟空无一物。
等到回过神,面前只剩下一堆烧焦的灰烬。
白天才遇盗匪,逃亡时又迷路,半道荆棘满布,路上又下大雨。
此时此刻还把衣服给烧了。
接连遇到的不顺,让赵千雪遭受巨大打击,早先憋住的委屈,顿时如同决堤一般,涌上心头。
清波般的眸子不断泛红,泪滴儿像是珍珠一样,滚滚滑落。
偏偏敖丙坐在旁边,她还不敢出声,于是一边捂着嘴,一边默默抽泣。
但老天爷不会看她可怜就放过她。
瓢泼大雨依旧。
呼啸的风裹着水雾一发儿涌进来。
“好……好冷!”
她哆哆嗦嗦,本能向着敖丙所在的地方挪动,因为只有他那里才有干草。
普一靠近,就觉一股温暖的热意席卷而来,不过离身半尺,即被刺骨的寒风吹散。
原来敖丙默运玄功,调息真气,外界寒风及体,触发内息反弹,生出热意。
修道人寒暑不侵,遇热生寒,遇寒生热。
若是功力高深,甚至能让整座破庙温暖如春。
赵千雪不知就里,只觉敖丙身上暖烘烘的,越是靠近,越是舒服。
忍不住在他身旁两尺处坐下,带着泪痕小声嘀咕:“就烤一会儿,就烤一小会儿……”
然后……
一尺、半尺……
二人不知不觉,离的越来越近,慢慢的,终于依偎在一起。
望着这张清瘦的脸,赵千雪俏脸红润,心头跳动。
刚刚离得远尚无强烈感觉,现在近在咫尺,竟觉面前的人越看越顺眼,舍不得离开半点目光。
好像二人前世就认识一样。
靠近他,就能有无限的安全感,哪怕眼前是千军万马,亦能勇敢面对。
白天被盗匪追赶的惊惧,似乎也在此刻被悄悄驱散了。
“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……”
她心中陡然升起这样的念头,却又被一股突然涌出的愧疚所压下,
“不行,他与公主才是良配……”
公主?
什么公主?
赵千雪眼神迷茫,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心思,又想到自己这一整天的遭遇。
无论是郊游遇见盗匪,还是逃亡恰逢大雨,又或是在一个男人面前更衣……
所有的一切,都是她过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,曲折离奇的就宛如梦境一样。
“如果这真是梦,那我为什么还要顾忌什么公主?”
她脑海没来由的起了逆反心理,望向敖丙的目光,不觉带上一丝丝迷乱与占有。
忍不住将对方温柔的放平,躺在干草上。
火光摇曳,闪电惊雷,一霎时天公发怒,却也拦不住墙上两道缠绵的影子……